2007年12月12日,星期三(GSM+8 北京时间)
浙江法制报 > 第十六版:绿地 改变文字大小:   | 打印 | 关闭 
鼓励真诚悔罪心向善 警惕虚假忏悔博同情
《怎一个悔字了得》:贪官悔罪众生相
本报记者 陈卓

  “我曾立志当好警察,月薪48元时曾拒绝100元的感谢款”,“我没想到被一个情字毁了前程”,“于是我的心态不平衡了,产生了不捞白不捞的思想”……
  这些,不是普通的造句,而是来自于贪官们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真诚悔罪。
  组织贪官现身说法是当下很多地方开展党风廉政建设的重要形式。近日,由《反腐倡廉法制教育丛书》编写组编写出版的《怎一个悔字了得——贪官忏悔的反思与解读》一书,从“贪官忏悔实录、解析”和“反腐视点:解读贪官忏悔”两方面入手,给人以深刻警示和启迪。该书共摘登了29个贪官的悔罪书,透过他们的忏悔录,我们更需要探究的是其背后教育、制度、监督的缺位,思考那些鲜为人知的原因。

  “滴血忏悔”:“这时的我只有一己之利,公仆意识荡然无存”

  在众多的忏悔书中,有一篇文章的标题用到了“滴血忏悔”的字眼——《“少帅局长”:从拒百元到贪480万——山西省临汾市公安局原局长邵建伟的滴血忏悔》。而之前,邵建伟也曾用廉明的办事风格赢得过不少赞誉。
  “即使是最基层公安机关的普通民警,手中也有一些查办刑事治安案件、办理公安业务手续的权力。因此,我常常遇到请吃饭、送礼物的情况,我不仅不收礼物,连请吃饭都婉言谢绝。1983年左右,一位老人找我给他儿子办理户口手续,我按规定给他办了。事后老人送给我100元人民币,我坚决拒绝了。当时我的月工资是48元。不久,《太原日报》报道了此事,那是老人给报社写信所致。”
  多年后,这位“少帅局长”东窗事发。法院审理查明:1995年至2004年初,邵建伟在担任太原市公安局北城(杏花岭)分局局长、太原市公安局副局长兼杏花岭分局局长、临汾市公安局局长期间,索取收受他人贿赂、非法占有他人财物和收受礼金,严重违纪违法,涉及金额480万元。2005年11月,邵建伟因受贿罪被一审判处有期徒刑9年。他当庭表示不上诉。
  从被表扬的民警到被判刑的贪官,邵建伟经历了怎样的心路历程?
  “我常想,有职有权固然好,但到60岁一退休,什么都没有了,更不可能百年之后留给家人孩子。不如有钱,永远是自己的,身后可以留给家人孩子。我常羡慕那些私企老板,只要身体允许可以一直干,不考虑退休,而且挣到的钱是属于自己的。我一想到自己退休后无权无势、寂寞清贫的生活,心中就不快。于是,我把自己的人生观、世界观、价值观定位在获得更高的职务,拥有更多的物质财富上,党的宗旨、人民的利益已被全部置之脑后。这时的我只有一己之利,公仆意识荡然无存。”
  他还总结了在接受钱物的过程中自己所经历了4个阶段。
  “第一个阶段,全部拒绝。认为办任何事情必须严格按照有关规定。为群众办事完全是应该的。第二个阶段,收了心不安,不收心不甘。这时刚开始收受钱物,有些不好意思,往往推辞一番,有些强留下了,有些送礼的人也感到不好意思就带走了。对于收下的钱物,我心里不踏实,但对没有收下的钱物,又感到失去了一次机会。第三个阶段,收了放心,不收安心。此时,我已经十分清楚,什么可收什么不可收。第四个阶段,担心被查处。随着自己的问题越来越大,随着反腐力度越来越大,我越来越担心自己被查处。我感到,利用职务,违法违纪,以权换钱的空间越来越小,风险越来越大,面对各种各样的诱惑,党政领导干部已成为高危职业。”

  九种类型:贪官悔悟中总结出的堕落原因

  “作为一名长期从事反贪侦查和预防工作的人员,我认为,经过由社会宠儿到阶下囚这般炼狱,如果不是真诚悔罪,他们是不会说出那般感天动地的话的。”最高人民检察院职务犯罪预防厅杨书文认为,听贪官忏悔,每个人都应当把它视为难得的精神财富。
  贪官走上犯罪道路的原因千差万别,一样的痛悔,不一样的心情。综观贪官忏悔,杨书文将其分为几个类型。
  故步自封,思想颓废型。原湖北省黄石市委书记、人大常委会主任陈家杰这样剖析自己的犯罪原因:“我错误地认为,在黄石工作近40年,功劳、苦劳、职务都有了,年龄大了该享受一下了,因此热衷于吃喝玩乐……看似普普通通的一个个饭局,最终成了难以挣脱的锁链。”
  滥交朋友,公私不分型。武汉市汉阳区财政局原副局长黄建设痛悔自己“在与私营业主吴某的接触中,先是接受请吃请玩,后来就接受钱财,思想防线由此崩溃。当他提出想搞点钱做业务时,我大笔一挥,擅自借贷给他380万元,哪知这380万元有去无回”。
  放纵自己,陷入情网型。北京市建委重大项目处原副处级调研员陈晓佳因受贿130多万元被依法判处有期徒刑14年。他在忏悔中讲道:“我没想到被一个情字毁了前程。黄某(其情妇)对我是绝对痴情的,跟了我5年,为我生了孩子。我万万想不到,我用100万元偿还我欠黄某的情债,却葬送了自己的前程。”
  自作聪明,认识错误型。成都市原市委常委、宣传部长高勇忏悔道:“我开始看重金钱和物质,于是利用自己工作中建立起来的关系销售自己的书籍,并接受所谓好朋友的钱物……在我的思想深处,一直有一种错误认识:一定不要沾公家一分钱,只要不拿国家的钱就没事。”
  心理失衡,贪恋钱财型。四川省交通厅原副厅长郑道访分析犯罪原因时认为:“自己为国家的交通事业作出了不少贡献,节约了十多亿元资金,可收入就那么多,家庭的小日子也过得并不宽余。而社会上那些包工头、小老板大字不识几个,却成了千万、亿万富翁!于是我的心态不平衡了,产生了不捞白不捞的思想。”
  角色混同,错爱亲情型。贵州省委原书记刘方仁,在其儿媳“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儿女考虑考虑”的劝说下,终于出手为贵州某公司收购一上市公司的国有股份,要求有关部门“优惠”办理,其儿媳易某从中收受好处费2000万元。
  刚愎自用,心存侥幸型。兰州市原市长张玉舜说:“我有很强的侥幸心理,心里清楚这些行为的严重后果,但总觉得反腐败不会反到自己头上。”
  迁就人情,不能自拔型。四川省犍为县原县长杨国有收受某公司董事长送的10万元钱后,曾对时任县委书记的田玉飞作了报告,得到“这笔钱你收下就是了”的回复,担心“不收钱就是和其他收了钱的人过不去”,“只能收下”,最终堕入犯罪深渊。

  面对贪官悔罪:也应听其言观其行

  不过,并非每个贪官的悔言都被认为是真诚的,面对有些“悔过书”,有人疑问,有人愤怒。
  杂文家鄢烈山就曾在《读贪官的“悔罪书” 》表达过自己的看法。
  “这两年,人们不断读到传媒披露的大贪官东窗事发后的悔罪书。它们大都一副腔调,一个模式。首先承认‘我对不起人民对不起党’,然后是挖思想根源,自责学习不够,放松思想改造,导致人生观、价值观、世界观出了问题云云,最后是表忠心,建议组织上今后加强权力的监督云云。
  读这样的悔罪书,我的反应是:恶心!”
  鄢烈山认为,现在,一些总结贪官堕落的讲话和文章,已形成一个万用公式。而贪官们忏悔,当然应当从自身找原因。他还将原广东省揭阳市委常委兼普宁市委书记丁伟斌的“悔过书”作为个案(“排除丁伟斌自我开脱的成分”),认为其确有研究价值,对于铲除滋生腐败的土壤是有启发的。
  该书主编、北京市人民检察院政治部组宣处副处长徐苏林也在《贪官的忏悔有几分真实》一文中认为,有些“痛心疾首”的忏悔是假,其实是为求得宽大处理。
  “犯罪后理当认罪悔罪,改过向善,真诚这样做的人应该得到鼓励。但这不等于轻信,对待贪官的悔罪,也应听其言观其行,根据事实进行判断。只有这样,才能根绝那些被查处的贪官们企图以虚假忏悔赢得社会同情,进而骗得从轻处理的投机心理。”